北京拥有超过三千年的城市发展历史，以及超过八百年的国都历史。这片被称为幽燕的大地自古以来便是文化汇聚之所，无数文人骚客在此留下了传颂千古的诗词歌赋。北京的历史脉络源远流长，其行政区划历经多次更迭，名称亦随时代变迁而有所不同。《艺文北京丛书》新近推出，涵盖《古代诗歌中的北京》、《古代散文中的北京》、《古代戏曲中的北京》以及《古代楹联中的北京》四部作品，这些作品精选并考证了众多关于北京的古代诗文，完成这一系列编纂任务实属不易。
“艺文北京丛书” 安平秋 主编 文津出版社
古代散文在清晰呈现北京文化传承脉络的同时，也鲜明揭示了北京文化气质与精神风貌的形成过程。《古代散文中的北京》收录的篇章，从乐毅的《报燕惠王书》起始，到林纾的《记翠微山》结束，其间蕴含的深层含义值得深入挖掘。乐毅因燕惠王的猜疑而离开本国，投奔赵国，然而他依然坚守着“绝交不发出恶言”的古代君子风范，因此被后世誉为“乐生端正可敬，宁肯死去也不背叛燕国”，从而成为了士大夫坚守节义的楷模。阅读了司马迁的《荆轲传》和朱浮的《为幽州牧与彭宠书》，我了解到至少在秦汉时期，“侠义”已经融入了北京地区的文化底蕴。面对“风声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诗句，谁能不为之动容，瞪大眼睛，指尖直指头顶呢？
这种独特属性与北京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其悠久的历史和频繁的战乱紧密相连。在唐代，韩愈在《送董邵南序》一文中曾警示“风俗随时代变迁”，指出幽州的风气可能已不再像往昔。到了清末，曾国藩依旧强调“豪侠的品质，足以通往圣人之道”，并且列举了杨继盛、赵南星等先贤，他们都为北京的文化传承做出了贡献。明清时代，游记和小品文广为流传，这既是因为作者们长期居住在北京，也与明代小品文的繁荣密切相关。《古代散文中的北京》一书以林纾的《记翠微山》作为结尾，进一步彰显了古代文学传承不断的连续性。在“散文编”和“诗歌卷编”丛书的序言中，主编马东瑶教授这样描述自己的体验：当阅读袁宏道的《游高梁桥记》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正是高梁桥遗址的附近。昔日此地被誉为“京师最胜景”，却位于城郊。而今，北京已将版图扩展至六环之外，国家的发展让古都焕然一新。然而，北京知名的园林中的亭台楼阁，或是那些不知名的胡同中的砖瓦，或许都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与文化内涵。
北京地区虽地处边疆，但其文化传承却源远流长，这一点在《丛书》中的“散文编”和“诗歌编”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古代诗歌中的北京》一书自魏晋时期开始选录，选编者或许有着各自的考量，但所收录的篇章无疑都是文学史上的佳作，它们不仅生动描绘了北京的地域特色，也流露出他们对这座城市的深厚情感和眷恋之情。
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以其深切的忧愁和激昂的情感，以及悲壮豪迈的诗句，历经千年，触动无数读者的心弦。曹植的《白马篇》、刘琨的《重赠卢谌诗》，以及左思、陶渊明、鲍照、宇文招、徐陵、庾信等人的作品，还有唐代的诗歌，都特别凸显了北京特有的边塞风貌和形象，生动展现了“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豪迈精神。北京位于草原与农耕文化的交汇之处，其所展现的独到文化特色，正是两种文明相互碰撞与融合的产物。书中所收录的宇文招、完颜璹、耶律楚材、萨都剌等诗人的创作，无疑成为了多民族文化在北京地区相互融合与发展的历史见证。
在辽金时代，北京的城池角色经历了显著的演变。辽朝将其命名为南京，而金朝则将南京更名为中都。到了元代，元世祖忽必烈建立了元大都，明朝和清朝继续沿袭了这一制度，将北京作为国家的首都。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对于北京的描述显现出了多样化的情感和风格。一些文人墨客，他们从宋朝过渡到元朝，比如耶律楚材、元好问、赵秉文、赵孟頫、虞集等人，在他们的诗作中，常常流露出对故国的怀念和对失去家园的悲伤，同时也表达了对大都风光的喜爱；另外一类是奉命出使辽、金、元的宋朝官员，诸如欧阳修、范成大、苏辙、苏颂、刘敞等，他们的内心世界颇为复杂，对北方的观察和体验，既有新奇之感，又有触景生情之情，流露出对恢复中原的强烈愿望；当然，也有如文天祥这样的特例，他战败被俘，被押送至大都，关押在兵马司的土牢中，而他的《正气歌》正是在那里创作完成的。《古代诗歌中的北京》题解说：
《正气歌》内容丰富且主题鲜明、结构清晰。其中，浩然正气贯穿始终，作者通过叙述古人往事及个人经历，使得作品情感激昂、感人至深。此诗展现了高尚的道德情操和深厚的爱国之情，对后世众多有志之士和仁人志士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明清年间，首都北京吸引了众多文人墨客。无论是追求功名的学子、担任官职的士人，抑或是失意的书生，他们都在交往酬唱的过程中创作出了众多描绘京城生活的诗歌。这些诗作有的展现了宫廷生活的辉煌与皇家园林的壮丽，有的记录了市井生活的百态以及节令风俗，尤其是竹枝词对北京风物的细腻描绘，极大地丰富了北京文化的底蕴，生动地展现了这座古老都市的生机与活力。
《古代戏曲中的北京》一书中独树一帜。浏览其篇目，诸多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然而未曾深思它们与北京的关联。元杂剧堪称我国文学的瑰宝。至于明代昆腔、清代京剧，对于打造北京的文化特色、提升北京民众的文化修养与品格，贡献巨大。尤其是北京地区民间习俗、伦理道德、行为习惯的形成，戏曲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梁启超曾言，戏曲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能够深刻影响人心，“感人至深，无以复加”，且在改变人的情感方面，其神奇与巧妙之处，在众多文字作品中难以找到能与之匹敌的。这个选本收录了元代七部、明代十三部、清代九部作品，内容涵盖北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皇家的独特气象与政治氛围到市井民间的日常生活，均在戏曲中得到了集中呈现，从而构成了北京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对于《古代楹联中的北京》，了解北京的人自能领会其深意。
读此丛书，犹如经历了一次古代文化的洗礼，令人回味无穷。
《光明日报》（2025年05月15日 11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