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史表明，文艺评论的鉴别与评价能力有所下降，其战斗力与说服力不足，这不利于文艺事业的良性发展。若缺乏批评精神，则无法称之为真正的文艺评论。观察现实，当前文艺评论领域普遍存在批评精神不足的问题，业界对此有“五子”之称，分别是“圈子批评”、“轿子批评”、“票子批评”、“面子批评”以及“棍子批评”。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必须切实强化并优化文艺评论的各项工作，积极培养并推崇那种深入骨髓的批判意识，凸显其在指导创作、推出优质作品、提升审美水平以及引领社会风尚方面的关键作用。
文艺评论中的批评精神具体指什么？它是一种建立在客观与理性基础上的态度，秉持实事求是的原则，既赞扬优点又批评缺点，旨在涤荡污浊，弘扬清正。
弘扬批评精神的本质在于“好处说好，坏处说坏”
鲁迅曾言：“在批评中，应将弊端揭露无遗，优点则予以肯定，这对作者大有裨益。”他实际上是在强调文艺评论应保持客观与理性，正如鲁迅所比喻的，应像处理“烂苹果”一样，做到实事求是。换言之，评论应当既有建设性又有批判性，既要赞美优点又要指出缺点，既要抨击污浊又要推崇清新，唯有如此，方能辨别优劣，区分是非。
实际上，任何一部文艺作品都不可能完美无缺，不存在全是优点、各方面都令人满意的情况。这既是因为创作者在主观和客观条件上存在限制，也由于评论者各自持有不同的观点，还有观众和读者的个人感受。最终，作品的质量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历史的洗礼以及公众的评判。若仅仅赞誉而不提缺点，仅赞美而不加批判，那么这种评价极可能是不真实的、难以信赖的；长此以往，评论将无人相信、无人关注、无人倾听，对作者、作品乃至整个社会都毫无益处。
文艺作品中的优点、卓越之处和富有创新性的亮点，需准确详细地阐述；“弊端”的揭示亦非单纯为了批评，而是要科学、合理地提出不足与缺陷。这便是一个双向互动、相互渗透、共同进步的过程。当前形势下，文艺评论需抵御网络化和市场化带来的冲击，不应被金钱和虚名所左右，不应盲目吹捧，不应对存在的问题保持沉默，不应为平庸之作叫好，不应以商业尺度来衡量艺术价值，而应勇于发出声音，勇敢地提出自己的见解，自觉摒弃“圈子评论”、“红包评论”、“人情评论”等负面现象。在文艺环境愈发繁杂、令人眼花缭乱的情况下，我们愈发迫切地需要文艺批评这一“锐利工具”以及这一“对症良方”。
弘扬批评精神的核心在于“讲真话，讲实话”
文艺批评的意义在于设定一套评价准则和参考依据，旨在提高作品的艺术水准和欣赏能力，有助于营造良好的社会风气。其有效运作的基础是坚持“真实”与“客观”，也就是要诚实地陈述个人见解，坚决摒弃虚假和空泛之词。纵然这并不能确保所阐述的观点必然无误，但无疑它是探寻真理的必要开端——唯有忠实于事实，方有可能抵达真理的彼岸。
真正的艺术家并不畏惧评论家直言不讳，他们深知苦口良药、逆耳忠言对治疗疾病和纠正行为都有益的道理。只要评论言之有物、恰到好处，他们都会保持谦逊的态度，欣然接受。否则，他们难以成为真正的大家。曹禺这位剧作家比黄永玉画家年长14岁，而黄永玉在1983年以毛笔书写了一封长达9页的信件，对这位他敬重的长者直言不讳：“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剧作品，一部都不喜欢。”你的心思并未完全沉浸在戏剧之中，你被权势所迷惑。若我未能向你坦诚相告，便不配得到你的友情。”曹禺在收到这封信后视若珍宝，将信件精心装裱，悬挂于墙上，用以时刻提醒自己，激励自己重新点燃创作的激情。同时，他还回了一封长信，对黄永玉的坦率和真诚表示了由衷的感激。他们敢于直言不讳，勇于接受批评的故事，在中国当代艺术界被传为一段真挚相见的佳话。我们要坚决摒弃那些真假难辨、虚实交织的虚假言辞，以及那些含糊不清、缺乏力度的大话和空话，避免说出毫无意义的废话，积极消除“假、大、空”的不良风气，全力打造一个“说真话、说实话”的良好氛围。
弘扬批评精神的关键在于“涵养正气朝气锐气”
文艺批评需保持活力与锐气，同时亦需秉持正义、正直、公正的品格，此乃培育其活力与锐气的关键所在。所谓正气，即正义感、正直性、公正性的精神风貌。这种品质影响着评论家对文艺作品与现象的评判标准、气节与态度，至少涵盖以下几方面：首先，坚持正确的评价准则，即坚守人民立场，心怀国家大局，保持专业的艺术鉴赏力，追求真善美，抨击假恶丑。二是秉持崇高的节操，面对问题能够细致分析、深入剖析，不敷衍了事、避重就轻；在利益和诱惑面前坚定不移、坚守原则，不逾越道德底线、不触碰法律红线。三是坚持负责的态度，对作品、作者和观众负责，确保赞美有事实依据，使批评合情合理。邵大箴，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的前顾问，在长达60多年的时间里，始终笔耕不辍，撰写了超过1000篇美术批评文章。他敢于直言艺术作品的不足与瑕疵，却并不苛求完美，总能触及人心。他敢于讲真话，却并无私怨，反而赢得了各界的广泛赞誉，这一切都源于他身上传统知识分子所特有的骨气和正气。
因此，评论家需致力于自我修养，端正自身品行，培养出宏伟的正义感、旺盛的生命力和坚定的锐气，同时摒弃颓废之气、污浊之气以及软弱之气，坚决抵制平庸之气、谄媚之气和僵化的八股之气。在网络时代，我们尤其应避免因追求流量而显现出邪恶、愤怒、急躁和喧嚣的情绪。我们应当勇敢地对抗那些扰乱节奏、破坏共识、损害批评精神的网络暴力，敢于表达不满，敢于进行批判和监管。如此，我们方能共同打造一个自尊自爱、相互学习、相互借鉴、风气清新的批评环境。
弘扬批评精神的基础在于“真诚，善意，具有建设性”
真诚与善意，既是立身处世的根本，亦是文艺评论的根基。面对文艺评论中的种种问题，我们应秉持建设性的态度，以诚挚之心进行评判，以确凿之据进行剖析，以温情之笔进行叙述，使人们在批评的过程中，不仅能体会到客观与理性的评价，更能感受到善意、真情、温暖与力量。
精诚所致，无坚不摧。真诚是批评的灵魂。注入真诚，批评便不会成为破坏美好的狂风暴雨，而会成为催发新生的和煦春风。从本质上讲，这体现了爱心、热心和责任心。这种真诚的善意必然会在言辞中、在文字间流露出来，使批评既具有原则性，又充满艺术魅力。新中国首代舞蹈界艺术家、教育者、评论家资华筠曾阐述“三真”的舞蹈评价理念：即作品的真实体验、坦率真诚的表露、对艺术深意的探寻与阐明——这其中包括对作品的真挚感悟、心口一致的真挚表述、对艺术精妙的追求和阐释。由此可见，“三真”的每一项都紧密关联着对作品本身的感受与剖析。倘若脱离作品本身，过分关注于细微之处，过度发挥，往往难以得到人们的认可。
在新时代那宏伟而辽阔的文艺舞台上，迫切需要文艺评论展现出批判的锐气。无论是赞许之词，抑或是批评之声，都应展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聚焦于艺术的本质，竭力提出有益的建议。我们要强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及评论的构建，深入挖掘真实问题，提出创新策略，切实发挥真挚友善的力量，确保文艺评论紧密围绕艺术核心，紧贴作品内容，触及根本，精准分析，避免肤浅触及、轻描淡写，更不能文辞冗长、偏离主题。
《光明日报》（2025年07月16日 13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