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每当这个秋意浓郁加重的节气到来，差不多每个中国人的心头都会自然而然地呈现王维那广为人知的诗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千年之后，这份跨越时间空间的思念，已和重阳节的文化因子紧密融合，致使“敬老、登高、思亲”成为这一日最突出的主题印记。而在众多重阳节俗里，赏菊是一项历史悠久，而且非常富有诗意的传统。
古代，重阳赏菊的景致，于《东京梦华录》里有记录，于《武林旧事》等典籍之中也有记载，在历代文人的笔下同样是有所述及。要是说到当代赏菊的盛况，其所具备的规模，以及那份热情，早就已经是超越了文人雅士那书斋庭院的范畴，而演变成了一场全民都参与其中的文化盛宴。
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古都开封，每年秋季的菊花文化节俨然成了城市名片，万千品种纷纷争奇斗艳，首都北京各公园的菊展，庄重大气透露着京范儿，具有国际化大都市特征的上海，有着精致荟萃的菊花展会，传递了海派文化对传统节令的独特理解体会，用“十里栽花算种田”形容的扬州，菊花与城市气质彼此都获得好处，别具江南玲珑风致的苏州园林，池中假山与菊艺构成趣味，杭州西湖的秋色，由于环湖菊景的装点而显得更加清雅，地处岭南的广州举办的菊花会，以热烈奔放的氛围呈现别样的南国风情，像宁波植物园这样的后起之秀，也使用新奇的布展理念吸引来自各地的客人。这股风潮是自北向南席卷全国的重阳赏菊风潮，其背后有着各地市政用心的精心策划，也有着文化单位的特意精心策划，其根本动力源于民众对菊花的热爱，这种热爱跨越了千年，是持久的热爱，也是普遍的热爱。
举办观赏菊盛事，在此情形之下，我们不由自主地生出疑问，即国人对于菊花这般钟情究竟是因何缘故，而这份历经千年岁月一直存在的审美共鸣到底源自何处呢？
历代文人墨客所留下的锦绣词章兴许藏着答案。回顾往昔，菊花形象早就不止是普通观赏植物那样简单，而是被赋予了丰富深刻的文化人格代表。屈原于《离骚》中高声吟唱“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把菊花和木兰等香草一同排列，当作品性高洁、不与污浊合流这种象征，开创了菊花“君子比德”的范例。应予以留意的是，屈子所说的“落英”，向来存在被解读为“初生之花瓣”的情形，其含义不但在于精神方面的象征，还涵盖了对自然精华的采取获取，把菊花视作能够饮用并且能够食用的具有灵性之物，这就为后世的“品菊”传统埋下了伏笔。到了东晋时期的陶渊明这儿，更是把菊花的隐逸以及淡泊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不经意间的抬头动作，所看见的不单单是山色，更是一种摆脱尘网、回归本真的生命境界，菊花从这时候开始成为田园理想以及高士风骨的表征 。
因而可以看出，国人喜爱菊花，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它外形色泽的美丽，更在于它内在所蕴含的精神品质。它不会和众多花卉一同争夺春天里的嘈杂热闹，而是偏偏挑选在冷清的秋风里独自散发香气，这意味着一种不跟着潮流走、坚定守护内心信念的高傲气节；它在寒霜中依然繁荣生长，象征着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保持不屈服的生命力；它淡雅且清幽，代表着一种不向往荣华富贵、安于贫困而乐于奉行自己信仰的生活态度。这种从事物特性升华进而形成的人格寓意，经过一代又一代文人的吟诵和阐释，早就深深扎根在民族文化的集体意识当中。值得特别指出的是，那种起源于屈、陶的“餐英”传统，获得了活跃的传承，在各个朝代文人笔下，观赏菊花、品鉴菊花、饮用菊花之事相当常见，他们把精神层面的仰慕贤能与感官方面的品味精巧融合，让菊文化的内涵变得更加丰富，这种“品菊”，不单单是视作的观赏，更是味觉的体验跟精神的交融，是对物质精华之精髓的全面摄取。
这样，于步入现今社会的当下，重阳开展赏菊这一古老传统，其特殊意味以及当代价值又该怎样展现呢？它绝对不是古老风俗的单纯再呈现。知名学者叶嘉莹曾经在阐述诗词里的物象时表明，草木虫鱼之所以能够触动人心，是由于其承载了历史跟文化的积累，能够和今人的生命激发出共鸣。赏菊也是如此情形。当代诗人舒婷在其创作作品里，也曾经给予花卉现代的情感与哲理思考。当我们在重阳时段站立在菊前时，进行观赏的，即是自然创造之物的奇妙，又是一场跟历史、跟先贤的没有声响的对话。于快节奏的都市活计里，这片秋色大概能够给我们予以片刻的宁谧与内省，重来思索“淡泊明志”的古时智慧，去感受那份历经霜寒却越发辉耀的生命之力。
然而，当我们沉浸在各地菊花展所展现的视觉奇妙景观之时，一个值得予以关注留意的问题也跟着随之显现浮现了：那挤得摩肩接踵的赏花人群潮流，究竟有多少是冲着菊花鲜明耀眼外在的美丽而去的呢，又究竟有几个人能够在于停留脚步驻足细 look 凝视的这一时间片刻之间，悄悄地自然而然地领会感悟到那弥漫散发在花香深深之处里面的文化方面的意义与精神层次的象征呢？这实际上并不是在苛刻责备大众的审美选取方向模式，其实真正的情况则是传统文化在当代时代传承延续过程当中普遍广泛面临遭遇的一种“熟悉知晓其外形形状，却很有可能反而疏远背离了其内在神韵精神”的现象状况——我们对其外形形态非常熟悉了解，然而却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疏远了其暗含的神韵精神。有人或许会惊叹菊展的壮丽，然而却不一定会想起屈子身上那种“餐英”所展现出的高洁，也未必会忆起陶令拥有的“采菊”那般的悠然，更不会想到那些地方文献里面所记载的内容，也就是把菊花融入日常生活之中所体现出来的雅趣与智慧。
其实，并非只有菊花，中华文化里边多种花卉，都被赋予了独特文化人格，梅有傲雪凌霜之态，兰具幽谷清芬之质，竹显虚心有节之性，荷呈出淤泥而不染之姿等，每一种花卉背后，都凝聚着一部厚重文化史，都是一串解读民族精神与审美趣味的密码。
所以，这重阳佳节，当我们再次踏入那金黄与纯白以及姹紫嫣红相互交织而成的菊海之时，也许在按下快门、惊叹其美丽之余，还会多添一份对于文化的感悟。去试着品味陶渊明于篱下所拥有的那份悠然，去感受屈原笔下那般高洁的坚持，去理解杜甫诗里那份傲霜的风骨。乃至去遥念古人在“餐英”进程里与自然相融合的那份天真雅趣。要让赏菊，不只是一次属于节令的休闲活动，更加成为一次对传统文化精神的温习跟体认，一次处于秋光花影之中，对自我心性的洗礼与沉淀。如此，才不会辜负岁岁年年，如期到来的重阳菊香，还能让这一古老节俗，在当下焕发出更为深厚且持久的生命力。
《光明日报》（2025年10月29日 1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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