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经济学”这一课题由我国领导人提出，其内涵着促进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同步进步的哲学思想。在领导人文化理念的引领下，人文学科与经济领域相互促进，相互映衬，正为我国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大的动力，并为中国特色现代化之路奠定深厚的人文基础。邓智团研究员于上海社会科学院指出，人文经济并非仅仅是将文化与经济相加，而是一种两者深度融合、彼此渗透的发展形态。它为城市更新注入活力，其核心在于对城市发展规律的深刻重塑。在“理润申城”系列活动上，他发表了相关演讲。
在当前我国城市现代化建设迈向高质量发展的浪潮中，城市更新已不仅仅局限于物理空间的改造，而是演变为一个涉及文化传承与经济创新的综合性系统工程。国家领导人强调：“那些文化繁荣的地区，经济同样能够保持领先。我们不妨深入研究其中的文化经济学。”文化经济学所反映的是文化与经济之间深度融合、相互促进、共同受益的态势。在探寻人文经济与城市更新相结合的道路上，这些原则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当前，城市发展正从追求规模扩张转变为注重内涵提升，在这一转折点上，如何深入挖掘城市的文化内涵，运用人文经济的力量推动城市更新，实现历史与现代表现的和谐共融，以及传承与创新的良性互动，已成为构建人民城市所必须解决的核心问题。
什么是人文经济
自2023年全国两会召开之际，国家领导人提出了“人文经济学”这一关键议题，自此，文化与经济融合发展的战略布局得到了持续优化。在本届全国两会期间，国家领导人再次重申了“以文化推动经济社会进步”的理念，这充分展现了国家对人文经济领域发展的深切关注。
人文经济并非仅仅是文化和经济的简单相加，而是一种两者深度融合、互相渗透的发展态势，其核心在于推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同步进步，这与我国现代化的根本需求极为吻合。
传统城市更新的观念倾向于过分重视物质建设与文化价值的忽视，过分聚焦于城市空间的物理改造和功能增强，却忽略了文化在城市进步中的核心地位。时代变迁之下，城市发展的焦点已从“如何建设”转向了“为何发展”，这突显了人的核心地位以及文化的重要价值。人文经济的核心在于重返人的本质，力图实现人、文化、经济三者之间的和谐融合，其目标在于塑造一种既充满经济生机又蕴含人文魅力的新型城市发展模式。
人文经济赋能城市更新的底层逻辑
人文经济为城市更新注入活力，其核心在于对城市发展规律进行根本性的重塑。随着城市发展步入物质空间扩张向内涵式增长转变的新时期，以往依赖土地开发与资本推动的更新模式，已无法充分迎合人们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人文经济将文化基因深入融入城市经济运作与空间形态构建之中，通过发掘文化潜力、推动经济转型、促进空间更新，破解了“千城一面”的发展难题，从而构建了一种以文化引领、经济兴盛、空间宜人为特征的新型城市发展模式。
人文经济的根本在于，将文化视为城市发展的核心资本，以此激发城市自身的增长活力；借助市场机制，将文化的价值转化为经济效益；同时，依托于空间平台，将文化传承与经济创新相结合，进而达成城市持续发展和人文精神延续的双重目的。
人文经济发展的“三脚架”
城市更新的人文经济赋能，需依托一种内在运作机制。基于此，我与我的研究团队共同打造了“文化原力驱动、经济转化推动、空间迭代构建”的“三支柱”理论框架。这一框架为城市的成长提供了坚实的支撑：文化原力为其注入精神内核，经济转化为其提供发展动力，空间迭代为其确立形态与布局。
文化原力是城市的生命线，它由物质形态的遗产（比如历史性的建筑、古迹）以及非物质的传承（诸如方言、节日庆典、传统手艺）共同塑造，这两者就好比城市的DNA双链。每一座历史建筑都记录着某个历史阶段的社会景象和生活痕迹，每一种传统习俗都蕴含着当地居民的情感归属和价值观。这些文化元素相互融合，共同构筑了城市独有的文化底蕴，成为城市在全球化的洪流中维持其个性的重要因素。
理论上分析，文化资源必须经历繁复的转换，方能为城市的进步提供强劲的推动力。这一转换过程，实为人文经济实践中的核心步骤。苏州平江路通过精心的打造与运营，对这条长达1.5公里的古街进行了深度开发，成功将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转化为文化旅游产业的优势。每年吸引游客超过1200万人次，不仅为苏州带来了显著的经济收益，还极大地提升了城市的知名度和良好形象，从而实现了文化传承与经济发展的和谐共赢。
在城市更新的进程中，空间迭代正迎来从单纯容器向多功能载体的转变。在传统观念里，城市空间被视为承载人类活动的物理空间，而现代城市更新的理念则赋予了空间更为丰富的作用和内涵。以上海杨浦滨江的改造工程为参照，我们拆除了部分原有的生产岸线，并在多处设置了工业遗产的活化场景。这一举措将原本封闭且功能单一的工业岸线，转变为一个融合了文化展示、休闲娱乐和生态体验的公共空间。这样的改造不仅实现了历史记忆与现代生活的有机结合，还让空间从被动的容纳者转变为主动的文化承载者和交流互动的促进者，为城市的更新带来了新的活力和丰富的内涵。
人文经济的作用路径
在城市更新的过程中，人文经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们引入“文化链条—产业链条—空间链条”这一螺旋上升的模式，构建了一个周密的循环体系。
文化链致力于城市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其关键指标涵盖历史建筑的再利用比率、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存续状况以及文化脉络的识别度。历史建筑的再利用比率揭示了历史建筑在现代社会中的有效运用水平，通过合理的功能融合与空间调整，使历史建筑重新焕发活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存续状况评估了传统技艺和民俗文化的传承与保护效果，保障了这些文化元素在时代变迁中的持续流传。文脉辨识度的高低展现了城市文化特色的鲜明程度，这有利于增强城市的文化形象，同时也能提高市民和游客对城市文化的认识和认同感。
产业链在价值创造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它是将文化资源转化为经济效益的核心环节。一个健全的产业链能够有效整合产业上下游资源，助力文化产业实现规模化和专业化的发展，进而带来更多的就业岗位和经济效益。以文化创意产业为例，从创意构思、产品设计，到生产制造、市场推广，构建起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这不仅促进了相关产业的繁荣，也推动了文化的传播和消费。
空间链的发展以功能升级为关键追求，其成效主要通过土地综合使用效率、公共区域便捷性等标准来评估。提升土地的综合使用效率，有利于推动城市功能的多样化融合，促进居住与就业的均衡，增强城市运作的效能；公共区域的便捷性则着眼于居民对公共设施的便利使用，高品质的公共区域能够增强居民的幸福感和归属感，从而提高城市生活的质量。通过改善空间布局，我们能够实现城市空间资源的有效分配和科学运用，从而为人文经济的繁荣发展奠定稳固的空间基础。
人文经济如何赋能城市更新
城市更新中的人文经济推动，需扎根于城市的独特风貌，运用系统化的思考来发掘多样化的实施途径。具体到实施阶段，应以创新为核心动力，借助模式创新、技术支持、机制改进以及公众的广泛参与，将人文经济的相关理论转变为实际可行、易于推广的实践策略。接下来，我将重点阐述人文经济在城市更新中发挥作用的四种主要模式。
首先，致力于促进历史区域的复兴。在城市的改造与发展过程中，历史区域的复兴追求以最小的干预手段，达到历史区域功能的最优提升，这就像是对城市进行一场细致的“功能针灸”。上海愚园路便是这一理念实施的成功案例。愚园路坐拥众多历史建筑，蕴含着深厚的海派文化内涵。在更新改造过程中，对40座历史建筑进行了修缮，成功保留了85%的街区风貌，确保了历史空间的整体性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此外，巧妙地引入了社区美术馆、知名老字号工坊、特色咖啡馆等共计12种不同类型的多元化商业业态，打造了一个半径15分钟可达的文化生活圈。愚园路现今日均客流量超过三万，它已转型为一个融合文化体验、休闲购物和社区互动的生机勃勃的街区。这里不仅保留了老上海的浓厚生活气息，还彰显了新时代的时尚风采，成功地将历史文化和现代生活完美结合。
数字科技的力量不容小觑。在数字技术迅猛进步的背景下，数字科技赋能已逐渐成为推动城市更新进程的关键力量。以苏州平江路为例，该地利用数字孪生技术，对全长8.2公里的水巷进行了精确的1:1复制，构建了一个虚拟的数字版“镜像”。游客们通过手机、电脑等设备，能够以全新的视角欣赏平江路的历史韵味与现代风采。同时，通过AR技术，我们得以生动地再现《姑苏繁华图》，生动地展现了古代苏州的繁华商业景象，这不仅极大地提升了游客的游览兴趣，还显著延长了他们的停留时间。另外，平江路设立了数字资产确权系统，通过开发和运营数字文化资产，成功实现了IP授权的货币化，为文化经济的增长提供了强劲的动力，同时也开启了数字化时代城市更新的崭新篇章。
第三点，关注市场化机制的革新。这种机制在城市更新过程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它能够高效地汇聚社会资源，促进保护和发展的和谐共生。以上海的张园为例，它采用了“保护性征用与市场化运作相结合”的模式，既维护了张园的历史文化价值，又借助市场力量推动了园区的改造升级和日常运营管理。通过构建合理的租金收益分配体系，将租金收入回馈至保护基金，从而为历史建筑的持续保护提供持续的财政支持。在市场化的运营模式推动下，张园的历史建筑得到了有效的活化与利用，吸引了众多国际知名品牌的入驻，使其不仅成为上海的新兴时尚地标，也成为文化消费的热点区域，从而成功实现了历史街区的复兴并提升了其经济价值。
四是强调公众共同参与建设。这种参与对于城市更新走向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至关重要，它能够极大激发居民的热情与创新能力，确保城市更新的成果更加贴近居民的实际需求。以上海杨浦滨江为例，在更新改造的过程中，它被定位为民众意见收集工作的示范区域，并率先在全市范围内设立了首个基层民众意见收集站点。同时，我们主动与高等院校建立合作关系，构建了“三师三顾问”的协同治理模式，即社区政工师、规划师、健康师以及社区党建顾问、法律顾问、社会治理顾问，全面搜集居民的意见和建议，把民众的智慧结晶转化为推动城市进步的关键。依托居民的建议，在滨江地带增设了多座亲水平台以及休闲座椅，从而改善了公共空间的布局，增强了居民的使用感受，让杨浦滨江真正成为了民众的滨江之地。
人文经济赋能城市更新的五步工作法
城市更新的人文经济作用显著，这不仅是一个理论上的议题，更是一个实践中的挑战。鉴于此，实施一套科学且高效的工作策略显得尤为关键。为此，我们建议实施一个包含五个步骤的工作流程，这些步骤包括文化信息的解读、需求的细致梳理、发展模式的精心设计、治理过程的共同参与以及长期维护的持续运作。
首先进行文化解码，这是城市更新不可或缺的初始步骤。通过详尽的测绘和清单编制，文化解码能够对城市中的文化资源进行深入的挖掘和整理。例如，对历史建筑的风格、年代、文化背景进行详尽记录，对非遗项目的传承脉络、技艺流程、文化精髓进行细致分析，从而为后续的城市更新项目提供充实的文化资料和决策参考。
第二步，需深入了解。城市更新应紧密围绕居民需求展开，通过广泛开展大规模的民意调查，构建“需求与供给”的动态分布图。同时，深入挖掘居民在居住环境、公共设施、文化活动等方面的具体需求，精确识别城市空间供给与居民需求之间的不匹配之处，以此为基础，为优化城市空间布局和提升功能设施提供有力的数据支撑，确保城市更新工作有的放矢，切实有效。
第三步，进行模式设计。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可以实施“1+X”的规划策略，这意味着以文化为主题，并融合多种商业形态。依据各个区域的文化特色和资源条件，选定具有个性的文化主题，例如，历史悠久的街区以传统文化传承为基调，而新兴的城区则可以以科技创新文化为焦点。以主题为核心，科学地安排商业、文化、教育、休闲等多元化业态布局，打造充满生机与魅力的城市更新模式，从而增强方案的可行性和实施后的成功率。
第四步，实施过程共治。在城市更新的实施过程中，必须构建一个科学合理的席位分配体系，确保政府、居民、企业以及各类社会组织等所有利益相关方能够全面参与。通过举办听证会、协商会等多种形式，广泛吸纳各方的意见和建议，共同对重大事项作出决策，以此确保更新过程的透明度、公正性和公平性，推动更新工作的顺利进行，降低矛盾和冲突的发生。
第五步，实施长效运维措施。建议划拨5%至8%的专项资金，专用于保障城市更新项目的持续维护，同时构建一个数字化监测系统。专项基金确保了城市设施和公共空间在更新后能够迅速得到维修和保护，以保证其正常运作；数字化监控平台持续搜集城市运作信息，对空间利用状况及设施运行状况进行实时监控与分析，为后续的管理决策提供科学支持，助力城市更新实现持续发展。
未来趋势：城市更新3.0
面向未来，城市改造将踏入3.0阶段，展现出文化、经济、空间、治理四大领域相互交织、深度融合的崭新发展趋势。
在文化领域，我们正从对文物保护的初级阶段，逐步提升至文明传承的更高阶段，并着手构建城市基因库。借助数字化和基因测序等尖端技术，对城市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全面而深入的记录与保存，打造一个包含历史建筑、传统工艺、民间文化、语言文字等多方面内容的综合城市基因库，从而为城市文化的传承打下坚实的基础，确保子孙后代能够深入探究城市文化的起源和演变轨迹。
在经济领域，伴随着数字经济的迅猛增长，文化数据资产化呈现出一种新的动向。此类数据资产，作为一种新兴的经济实体，拥有着庞大的经济潜力。通过构建文化数据市场，优化数据的所有权确认、交易及流通等环节，文化数据得以转变为可交易、具有增值潜力的资产，从而为城市经济带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借助大数据技术对消费者文化倾向进行深入分析，以此为基础，精心打造各类文化产品和服务，从而推动文化产业向精准营销和高效增长的方向发展。
在空间领域，以空间链优化为核心，借助元宇宙技术达成创新进展。通过提高土地的综合使用效率，塑造既适合工作又适宜居住、功能多样的城市区域，并进一步增进公共区域的便捷性，从而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在此基础上，元宇宙与实体空间实现共生互动，共同塑造出既真实又虚拟的城市体验。居民通过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不仅能够在虚拟环境中体验历史文化和参与社交商业活动，而且可以将虚拟世界的创意反馈至现实建设，从而实现空间资源的优化配置，为人文经济的繁荣奠定坚实的空间基础。
在治理层面，我们致力于研究并应用区块链技术等先进手段，以推动组织决策的科学与智能化进程。在城市治理领域，我们致力于让居民能够更加方便地参与到城市事务的决策中来，共同参与制定城市规则、管理公共资源、监督项目执行等工作，从而提升城市治理的效率和透明度。此举不仅增强了居民的参与感和归属感，还助力构建了一个更加和谐、民主的城市治理环境。
城市是人类文明的关键承载者，它承载着丰富的历史记忆，也寄托着我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推动人文经济助力城市更新的进程中，我们必须怀着敬畏之情，保护好文化的根基，重视每一座历史建筑、每一项传统技艺、每一丝城市记忆；同时，我们应怀揣创新的意志，激活经济的生命力，充分利用数字科技、市场机制、公众的智慧，积极探寻城市发展的全新模式与途径。让我们并肩前行，共同塑造一个既拥有丰富文化积淀又具备强劲经济活力的城市风貌，为推动中国现代化建设的伟大梦想添砖加瓦。
【思想者小传】
邓智团，担任上海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同时也是上海市国家领导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的特邀研究员，以及上海市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宣讲团的成员。此外，他还担任上海市社会科学普及研究会副会长一职。他的著作包括《驱动结构与城市发展》以及《人文经济与城市高质量发展》等。（照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