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速览】
《花城》杂志2025年第3期上刊登了散文作品《马戏团的最后一次演出》。
“新”与“旧”的交汇
作者：王梦迪（《花城》杂志编辑）
李娟的散文作品《马戏团的最后一次演出》聚焦于《我的阿勒泰》中描绘的喀吾图小镇，讲述了马戏团到来前后的种种故事。在那个秋意渐浓、几乎每晚都举办舞会的季节，马戏团的到来震撼了这座偏远小镇的居民以及正在迁徙途中的牧民们。他们纷纷穿上节日的盛装，排起长队争相购票，只为目睹这场精彩的演出。此作品与先前集中描绘阿勒泰牧场生活的作品有所不同，它深入到了日常劳作的细微之处，不仅关注了节庆和盛大的活动，还描绘了劳动之余的愉悦与激情。同时，通过“马戏团”的到来这一事件，作品展现了两个世界之间的一次短暂交汇。
对于外界来说，马戏表演已不再被视为迷人的技艺或是梦幻般的奇景。它如同母亲提及那些“草台班子”时的话语，常常被描绘成骗术和卖假药的伎俩。大人们的叙述似乎将马戏团塑造成一个难以捉摸的存在，然而，这种神秘与未知依旧无法阻挡我对它的向往。
于是，我这个未曾观赏过马戏的人，有幸与喀吾图小镇的居民们共同体验了同样的观赏感受，我们一同满怀期待、不禁惊叹，庄重而内敛地鼓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各种杂技表演。这部作品特别描绘了山羊在钢丝上行走、空中飞人两项表演。前者对世代生活在牧场上的牧民们来说，是对他们生活经验的强烈冲击，那些放牧羊群的牧民们从未料到有朝一日，羊群中的羊也能登台献艺。后者主要带来的是一种心灵的触动，这种触动源自一位年轻表演者所展现出的胆识、技艺和激情，它激起了观众席中的庄重氛围，将文本内外情绪推向了顶点。作者称赞这场演出为“精彩绝伦”，然而对于喀吾图的人们来说，它远非单纯的表演。在崭新的世界里，那些即将被彻底淘汰的“旧事物”在这个小角落里暂作停留，又匆匆掠过。在这里，来自不同生活与文化背景的人们相遇并碰撞，例如，每当马戏团来临时，牧民们都会自发地去帮忙搭建和拆卸帐篷；有时，语言不通的当地青年与马戏团的姑娘们之间会发生误会；还有那个刚刚成年的“我”，正准备迎接漫长的人生旅程以及种种未知的挑战。
在我眼中，马戏团在观赏马戏之前，代表着对童年的憧憬，是对于成人世界的渴望，对于那些喧嚣、黑暗、充满无限诱惑的未知领域的向往。然而，随着马戏团的离去，似乎预示着某种终结，那些往日的记忆逐渐消逝，而新的世界正汹涌而至。在这个偏远的小镇，这样的变化虽然迟到，却终究是不可避免的。牧民们依旧坚守着世代相传的风俗，“若见邻里拆屋却袖手旁观，该如何向世人解释？”然而，他们也只能面对即将到来的未来，和众人一样，平等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马戏团的来去仿佛是这种变迁的标志和分界，仿佛昨日世界的终章在这片遥远的角落回响，带着余音与震动，成为落幕前最后的辉煌见证。
作者亲历变革，仍旧聚焦于那些即将消逝的事物，这正如她过往在《羊道》、《冬牧场》等作品中，对哈萨克族牧民迁徙生活的细致描绘。然而，她的笔触不仅仅停留于此，她还敏锐地捕捉到了变革前夕的微妙情绪，那是人们心中那份微弱的迷茫与不安，以及对变化能够放缓脚步的真挚期盼。
《光明日报》（2025年07月16日 14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