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二维布局是方块字区别于字母线形文字的一个突出特点，间架结构自然成为汉字书写的核心内容。以往在提及书写顺序时，一般会强调笔画的顺序，然而实际上，汉字的结构组合顺序也是对书写有着重要影响的因素。如果不重视这一点，即便掌握了笔画知识和笔顺规则，当遇到结构特殊的汉字时，依然会感到无从下笔。对照笔顺规则以及结构组合的先后顺序，重视汉字的架构意识，这样做能够更好地助力“电写”时代的“手写”应用。
讨论现代汉字的结构类型以及组合方式时，通常会采用“笔画块”这种说法。一个个笔画组成了相对独立的笔画块，而这些笔画块又按照一定的规则组合成了汉字。在汉字的书写过程中，首先是进行笔画块的组合，接着才会将笔画块内部的各笔画进行分解细化，明确它们之间的先后排布顺序。所以，笔画块的组合作为方块汉字二维布局的首要环节，对书写效果有着直接的影响。
然而长期以来，对于笔画块问题的研究，重点放在了左右、上下、内外等组合位置方面。但组合的“顺序”先后这一情况，并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当提及书写顺序时，通常指的是笔画的先后顺序。而笔画顺序是人们所熟知的，并且是在书写方块字时所遵循的规则。人们为追求快捷，书写时会选择最短的运笔路线。基于此原则，在学界探究的基础上，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和新闻出版署于 1997 年公布了《现代汉语通用字笔顺规范》。该规范规定了七条笔顺基本规则，分别是：先横后竖；先撇后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先外后内；先外后里再封口；先中间后两边。2021 年教育部和国家语委发布并实施了《通用规范汉字笔顺规范》。该规范沿用了那些规则。
在笔顺规则的基础之上，先将笔画块布局的先后与笔画书写顺序进行对照，接着梳理二者之间的对应关系，然后凸显出其中不能简单对应的特殊情形，这是研究笔画块组合顺序以及提升规范汉字书写的有效途径。
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
学者张旺熹总结，汉字存在独体、包围（全包围、半包围）以及横向和纵向这四大结构类型。独体结构自身是独立的笔画块，需按照笔画顺序进行书写，此过程不涉及笔画块组合的问题，所以也未被列入本文的讨论范围。横向、纵向结构的笔画块组合顺序通常与笔画书写规则是一致的。包围结构，尤其是半包围结构的笔画块组合较为复杂。要遵循笔画块组合顺序，并且还要兼顾无规则组合的特例现象。
七条笔顺规则里，只有“先横后竖”和“先撇后捺”这两条属于纯粹的笔画顺序规则。“横、竖、撇、捺”是笔画的名称，“先、后”则表示笔画的顺序。另外五条，像“上下”“左右”“外内”“中间”“两边”等这些概念，更多是适用于笔画块的布局位置。
其中，“从上到下”是笔画书写的顺序，也是笔画块组合的先后，适用于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从左到右”是笔画书写的顺序，也是笔画块组合的先后，适用于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先中间后两边”是笔画书写的顺序，也是笔画块组合的先后，适用于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规则中的“上下”概念体现笔画位置，也对应笔画块位置；“左右”概念体现笔画位置，也对应笔画块位置；“中间”概念体现笔画位置，也对应笔画块位置；“两边”概念体现笔画位置，也对应笔画块位置。“从……到”既是笔画顺序，也是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先后；“先”既是笔画顺序，也是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先后；“后”既是笔画顺序，也是横向、纵向结构笔画块组合先后。
“从上到下”的规则，决定了上下结构“宝”字中两个笔画块“宀”与“玉”的布局先后，同时也决定了这两个笔画块内部各自笔画书写的先后顺序，尤其针对“玉”的三个横笔书写先后；上中下结构“意”字的三个笔画块“立”“日”“心”的组构顺序以及各自笔画书写先后，同样遵循“从上到下”的规则，尤其是“立”先点后横的笔画书写。
同样，“从左到右”“先中间后两边”，对于左右结构的“沙”字，其中“氵”和“少”等笔画块是自左而右组合的先后顺序；对于左中右结构的“谢”字，“讠”“身”“寸”等笔画块也是自左而右组合的先后顺序。同时，这也兼及到笔画块“少”自身各笔画所遵循的“先中间后两边”规则。
全包围结构笔画块组合
笔画书写规则有“先外后里再封口”这一说法，其实质指的是笔画块组合的先后顺序。“封口”是针对全包围结构而言的；“外”和“里”表示的是笔画块的位置；“先”“后”“再”这些词则着重强调了全包围结构的笔画块与它内部的笔画块拼组时的先后顺序（本文中笔画块的名称是依据 2009 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发布的《现代常用字部件及部件名称规范》来确定的）。
外框笔画块“囗”（音“wéi”）呈全包围结构。依据《现代汉语词典》附录《汉字偏旁名称表》，它被称为“国字框”“方框”。它作为偏旁部首，其意义多与“区域”“范围”相关联。例如坚固的“固”字，“古”表示读音，“囗”表示意义，这个字的本义是四周稳固。
从意义的角度来讲，“囗”这个字的读音是“wéi”，“口”这个字的读音是“kǒu”，它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偏旁部首字。从书写角度来看，二者存在异同。相同点是，它们都是独体字笔画块，组成这两个字的笔画以及笔画书写顺序是一样的，作为独体字的笔顺为：先写竖，再写横折，最后写横。不同点在于，在组构其他汉字时，“口”（kǒu）不具备外框笔画块的功能，与全包围结构的外框笔画块“囗”（wéi）相比，“囗”遵循先外后里再封口的规则。也就是说，先搭建“囗”（wéi）的左部分，接着搭建上部分，再搭建右部分。之后书写内部的笔画块。最后用“横”笔进行封口。
全包围结构内部有笔画块，这些笔画块多为独体结构，像“团”“因”“回”“国”里的“才”“大”“口”“玉”等。在全包围结构汉字外框笔画块“囗”（wéi）遵循“先外后里再封口”规则的前提下，其内部独体字笔画块主要依据“先横后竖、先撇后捺”的笔顺规则。全包围结构内部的笔画块，也有个别是上下结构，例如“固”“图”中的“古”“冬”等。这类汉字的外框笔画块是“囗”（wéi），它遵循“先外后里再封口”的规则。同时，其内部上下结构的笔画块需要兼顾“先上后下”的组合顺序。
半包围结构笔画块组合
对照《通用规范汉字笔顺规范》，在笔顺方面有“先外后内”的规则。此规则仅适用于外框为单笔笔画“横折钩”的少数汉字，两笔组构的“刁”就很有代表性。一般来说，“先外后内”规则更适用于笔画块的组合先后。其“外”“内”等概念，主要是针对先写外框，接着再写框内部分的半包围结构笔画块组合。
比如“房”，其笔画块的组合顺序是先写外框“户”，接着写框内的笔画块“方”。对于两层包围结构这种特殊情况，相对较为复杂。以笔画块“尸”组成的“局”为例，它的笔画块组合顺序不仅要考虑“尸”字框，还要兼顾“横折钩”外框。此外，以下两类情形不能按照简单的笔画顺序规则来对应，它们作为笔画块组合先后的特例现象，对汉字书写的影响较大。
一是遵循“先内后外”原则，而非“先外后内”。对于走之（辶）、建之（廴）、画字框（凵）等笔画块的外框，书写时要先写内部的笔画块。以“过”字为例，书写“过”字时，先写居于内部的笔画块“寸”，接着再写居于外部的笔画块走之（辶）。书写“建”字时，先写笔画块“聿”，然后才写笔画块建之（廴）。“画”的情况是相同的，首先要写横笔，接着是框内的“田”，最后才是“凵”。
在双套合半包围结构组合中，比较较为鲜明。以“遍”为例，书写时既要考虑外框笔画块“户”的组字顺序，又要兼顾外框笔画块走之（辶）的组字特点。并且这两类笔画块的组字顺序正好相反，“户”代表“先外后内”规则，走之（辶）体现“先内后外”特例。
第二点是，它既不是“先外后内”的书写顺序，也不是“先内后外”的书写顺序。对于“匚”“戊”“弋”“戈”组构的半包围结构来说，“匚”“戊”“弋”“戈”不再被当作一个整体的笔画块，而是需要进行拆解，之后再与其他笔画块组合进行书写。由这些笔画组构而成的汉字，既不符合半包围结构汉字“先外后内”的笔画块组合先后顺序，也不能仅仅依据其特例“先内后外”来进行简单概括。
“匚”构成的上、左、下半包围结构字，例如“医”字。书写时，先写外框笔画“横”，然后写居中的笔画块“矢”，最后写左下的笔画“横折”。
“戊”组构成的汉字，“戊”以及其内部笔画的书写顺序是：先写上面左边的部分，接着写内部，再写右边，最后写右上的“点”。以“成”字为例，先书写外框的横和撇，然后是框内的横折钩，接着是斜钩、撇以及右上的“点”。
笔画块“弋”和“戈”是相同的，由它们组成的框架结构，遵循先写“横”，接着写内部，然后写右边，最后写右上“点”的书写原则。以“式”和“戒”为例，都是先书写外框笔画块的“横”笔，接着是框架内的“工”和“廾”，之后才是右上笔画块。“载”是由笔画块“戈”组构的复杂类型，写“载”时，不仅要考虑框内部分，还要兼顾框外结构。其中，“载”左上角的框外笔画块“十”要先写。接着写“戈”的长横，然后是外框内的结构，最后写外框的其他部分，即“戈”的斜钩、撇以及右上的点。
综上，笔画块组合先后与笔画书写规则的对应关系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其一，在“先横后竖、先撇后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先外后内、先外后里再封口、先中间后两边”这七条笔顺基本规则中，“先横后竖、先撇后捺”两条规则用于指导独体字笔画的书写顺序；其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先中间后两边”三条规则，既是笔画顺序规则，又适用于上下结构、上中下结构、左右结构、左中右结构等横向、纵向结构的笔画块组合；其三，“先外后里再封口”是全包围结构笔画块的组合顺序；其四，“先外后内”适用于半包围结构笔画块组合。这类组合较为特殊，存在“先外后内”型和“先内后外”型，同时还有既非“先外后内”也非“先内后外”的其他类型，不能用简单的笔顺书写规则来对应。
汉字书写包含笔画的组合以及笔画块的布局。在书写过程里，笔画块组合的先后顺序，特别是特例字的二维架构问题，是不能被忽视的。掌握笔画块组合的先后顺序与笔画书写规则之间的关系，重视笔画块组合的特例字，对于方块字规范、准确地书写是关键的。
《光明日报》（2025年04月27日 07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