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花儿绽放，正值满月当空，即便不在江畔，你也可能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春江花月夜》这首脍炙人口的诗篇。
这首被赞誉为“独步唐代诗坛”的杰作，激起了人们对作者张若虚的极大好奇。遗憾的是，史书中对他的记载寥寥无几，历经千年风霜，我们难以勾勒出他的轮廓，更无法洞悉他创作这首诗时的具体环境和心境。
近期，众多人士在江苏泰州、扬州、镇江等地，纷纷以《春江花月夜》中的“春江潮水”、“海上明月”、“芳甸”、“花林”、“汀上白沙”等意象为依据，持续发表各自对这首诗的理解与剖析，旨在论证张若虚正是在这些地方目睹了相应的景象，从而激发了其创作灵感。
这首诗歌激发了人们无尽的遐想，使得围绕它的诸多争论亦显得分外动人。记者决定跟随这些争论的线索，去探寻张若虚以及他的杰作《春江花月夜》。
泰州“高港说”
在长达数百年的唐朝历史中，关于张若虚的记载极为简略。《旧唐书》仅以寥寥数语提及，称其为“吴中四士”之一，且曾官至兖州兵曹。而“吴中四士”通常指的是张若虚、贺知章、张旭、包融这四位才子。《新唐书》在介绍贺知章时，也顺带提到了张若虚：“贺知章与越州的贺朝、万齐融，扬州的张若虚、邢巨，湖州的包融，皆因吴越之地的人才辈出，文采斐然，声名远播至京城。”据可确认的资料，我们得知张若虚乃唐朝早期扬州人士，位列“吴中四士”之中，且曾任职于兖州兵曹一职。
《春江花月夜》的开篇之作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其所描绘的正是江海交融的壮丽景象。在初唐时期，长江的入海口仅限于北岸的扬州一地。而现今的地级市泰州，则是在1996年，经国务院批准，对扬州市的行政区划进行了调整，从而新设立而成。其中，泰州市的高港区在唐朝时期，很可能就是扬州的入海口。记者在探访过程中，将高港区作为了首站的选择。
唐朝时期的海陵潮声名远扬，与今日的钱塘潮齐名。观赏海陵潮的绝佳地点，便位于现今的高港之地。高港区政协常委沈建表示，《南齐书·州郡志》中有所记载，南兖州，亦称扬州，其刺史常于秋季出海陵观赏潮水，那里与京口隔岸相望，是江水壮阔之处。唐代诗人王维在其《送从弟惟祥宰海陵序》一文中，也有描绘，“淮泗之水，波涛浩渺，海潮喷涌，天地间气势磅礴，江城景色，亦显得广阔无边”，这些均是对海陵潮壮丽景象的生动描绘。
2021年，高港区政协为深入挖掘《春江花月夜》与高港及长江之间的内在关联，特地邀请了众多专家学者举办研讨会，并达成了广泛共识。沈建在向记者阐述时，旁征博引，旨在论证扬州才子张若虚在目睹海陵潮的壮丽景象后，触景生情，创作出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传世诗句。此外，他还提出了其他佐证材料。
“霜花在空中飘洒却未察觉其离去，汀岸的白沙在视线中难以寻觅。”这一描绘呈现了一种静谧的画面，其中的“汀”既指代水边的平坦之地，又暗示了水的清澈。沈建分析指出，江南地区多见石质河岸，而扬中岛在唐朝初期仅是几片零散的沙洲，江北地区则遍布水边平地，加之江水流速平缓，这才造就了“汀”的景象。“这一现象进一步证实了诗人是在高港之地触景生情。”沈建如此说道。
刘商的《送豆卢郎赴海陵》中，有这样的诗句：“极目远眺，烟波浩渺已沾湿衣襟，走出东塘，只见水势更加深邃。遥望海边的秋草，其色与江上离别之情相映成趣。”据江苏省社科院泰州分院专职副院长陈述飞介绍，刘商的出生时间大约在张若虚之后，而他诗中的描写也佐证了这一点：当时的海陵位于“江尾海头”，正是这样的地理位置，才造就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壮丽景象。
他们论述得非常详尽，让人不禁深信不疑，那位名叫张若虚的人，确实曾到访过“高港”。2月17日，记者驾车抵达泰州大桥北岸西侧的江畔，只见江滩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枯黄芦苇，虽然无法靠近水面细细揣摩，但在江堤内部却有一座名为“春江”的湿地公园，这似乎与诗歌有着某种联系。
位于泰州市高港区的春江湿地公园中，有一处名为“春江花月夜”的石刻。这些图片是由新华每日电讯的记者朱旭东所拍摄。
在公园建设初期，我们仅以诗句命名，并未深入探究张若虚是否曾在此观赏江月与海潮。高港区永安洲镇永胜社区党总支副书记季伟祥如此表示。考证与否似乎并不重要，既然公园名为“春江”，那么在园内立石《春江花月夜》便是顺理成章之事。游客对此有何感想，那便是他们个人的体验了。
江都的“三江营说”
扬州市的江都区和邗江区，它们位于高港区的上游，且都坐落在长江的北岸。这三个区域相邻而居，尽管都提及了观潮的说法，但称呼却有所不同——高港区称之为“海陵潮”，而江都区和邗江区则称之为“广陵潮”。
江都区大桥镇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广世表示，在千年前，大桥镇濒临长江的江段正位于长江的入海口，那里正是“春江潮水连海平”的胜景。滚滚东去的江水，携带着泥沙，汇聚于入海口，泥沙逐渐沉积，于江岸或是江心之地，形成了沙滩与沙洲。大桥镇在古代亦被称作“白沙”，这里江水与大海相接，广阔的沙洲连绵不绝，这与“空中飘洒的霜花未曾察觉其飞舞，江畔的沙洲也难以寻觅”等诗句所描绘的景象相吻合。张广世如此说道。
扬州市江都区大桥镇广场上的“春江花月夜”石刻。
梁明院研究员对张广世关于“白沙”的观点持有保留态度，她指出，大桥古镇位于唐代东海之畔，与泰州海陵相邻，宋代时被称为“大桥山寨”，自宋代开始，大桥镇便有了“白沙”的称号，镇区周边设有“白沙村”。从仪征至大桥镇沿长江北岸一线，史册中屡次提及“白沙”这一地名，例如仪征的白沙镇，以及中唐诗人顾况在游历扬州期间所作的《广陵白沙大云寺碑》。这些记载表明，在古代扬州的江畔，曾存在广阔的沙地。通常，大片沙地多见于海滨地带。梁明院指出，这仅能证实张若虚曾在江海交汇之处，目睹了月亮从海上升起的景象。
梁明院提到，扬州之所以被称为广陵，其由来可追溯至公元前319年，楚怀王在邗城的基础上建造了广陵城。在古代，扬州与镇江之间的长江入海口处形成了一个喇叭形状，这里在汉代前后曾出现过汹涌的潮水，也就是闻名遐迩的广陵潮。到了隋唐时期，长江的入海口迁移到了大桥镇的三江营以及泰州以东的区域。江水蜿蜒流转，环绕着芬芳的草地，月光照耀下的花林仿佛飘洒着雪花。空中飘落的霜花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飘飞，而河滩上的白沙在月光下也变得难以辨认。梁明院指出，诗人的视线由江海交汇之地转向了岸边滩涂，其所描绘的月光下的江水流动、芬芳的沙洲、繁茂的花丛以及洁净的沙滩，均与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相吻合。
泰州长江大桥西侧坐落着高港区春江湿地公园，而江都的三江营湿地公园则位于五峰山长江大桥的东侧。这两座横跨长江的大桥成为了背景，一座桥畔可观玉兔东升，另一座桥畔则可赏落月西斜。月升与月落的美景在《春江花月夜》这首诗中均有描绘，只是诗中并未提及大桥的存在。假如当时存在宽阔的大桥，以及先进的交通设施，张若虚的离愁别恨或许就不会如此浓重，或许他便能感受到“青枫浦上愁绪难耐”“愿随月华洒向君前”这般情感吧。
所谓三江，即长江、淮河的入江水道（小夹江）以及扬中岛南侧的太平江。在明末清初时期，这一带形成了集市，随后在清初时期，在此地建立了水师营，并命名为“三江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集市逐渐演变成了三江营镇。然而，如今的三江营镇已经沉入江中，从其西侧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雄伟的五峰山大桥。而大桥南侧的桥头堡，正是镇江著名的五峰山。
三江营湿地景色宜人，视野十分宽广，江滩上几位游客正忙着拍照留念。远处，一座大桥若隐若现，江面上船只往来穿梭，岸边芦苇轻轻摇曳，这些景象都成为了镜头中的美丽画面。
游人在三江营湿地欣赏风景，远处为五峰山长江大桥。
记者在细细品味张若虚所目睹的画面时，忽闻一旁有人惊叫“瞧，江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江面不远处，波纹正缓缓扩散，却未见江豚的身影。众人屏息以待，却始终未见江豚再次出现。正当大家觉得有些无聊之际，几股潮水如同线条一般涌向岸边，还未触及江岸便已消失不见。
江豚悠然游弋，潮水轻轻拍岸，江滩游客纷纷吟咏——“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记者心中泛起涟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原来，他们是在追寻张若虚那著名的《春江花月夜》。
邗江的“瓜洲说”
如果心中有《春江花月夜》，还会在乎这首诗是在哪里写的吗？
记者在犹豫中最终选择了前往邗江区瓜洲镇一探究竟，原因不仅仅在于瓜洲镇是众多热门选址之一，更在于那里坐落着张若虚艺术馆，亦称春江花月夜艺术馆。尽管江都区也有一家名为“若虚文化艺术中心”的机构，但实地考察后却发现，除了馆名中包含“若虚”二字之外，馆内所展示的均为当代书画作品，与张若虚并无直接关联。
从江都至邗江，沿着“白沙路”、“春江路”、“芳甸路”驾车前行。彼时春花尚未绽放，柳树也未染绿，记者却宛如置身于“春江花月夜”那般诗意盎然的境界之中。
扬州市邗江区瓜洲镇的张若虚艺术馆外景。
徐振宇，张若虚艺术馆的馆长，此前任瓜洲镇文化站站长一职。他提出，在唐初至唐中期的时期，从瓜洲的北端至镇江，这片区域是一片宽阔的近海江面，其景象恰似江潮与大海相连；在初唐时期，瓜洲乃江中一孤岛，堪比诗中的“芳甸”；而到了中唐时期，由于泥沙的淤积，瓜洲与扬子津之间形成了众多的小沙洲。通过研究张若虚的仕途生涯以及他与“吴中四士”交往的足迹，可以发现，无论是他在山东兖州任职期间沿泗水、经运河南下至吴越，还是他从扬州出发乘船前往吴越拜访朋友，扬子津渡口都是必经之地，瓜洲则是他必定会到达的地方。鉴于此，瓜洲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春江花月夜》这首诗的创作和取景的地点。
2019年，瓜洲镇将原有的老影剧院改造成了春江花月夜艺术馆，旨在让后世能够深入体会《春江花月夜》这首诗的内涵与意境。建成之后，许多人纷纷好奇询问：“为何选择在瓜洲设立？”对此，我们持续在努力完善对这一问题的解答。徐振宇表示：“存在争议是件好事，它反映出社会对‘春江花月夜’这一文化品牌越来越关注。”
瓜洲渡，这座古时著名的渡口，吸引了众多文人墨客，包括李白、白居易、王安石等，他们在此留下了诸多诗词歌赋，使得瓜洲渡享有“诗渡”的美称。2018年伊始，邗江区文化体育局联合瓜洲镇政府，对瓜洲大运河文化公园的建设展开了深入的专题讨论，其中关于如何有效利用经过加固与改造的老影剧院，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有声音提出要打造瓜洲历史文化展览馆，另有人主张设立数字化电影馆，用以呈现鉴真东渡、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传奇故事；同时，也有人建议建立诗渡瓜洲展览馆，以进一步扩大“诗渡”品牌的知名度。
张天武，时任邗江区文化体育局局长，力排众议提出建议。他指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堪称唐代文学瑰宝，具有非凡的文学价值。尽管诗中对景地的描绘引发了诸多猜测和争议，但不如设立春江花月夜艺术馆，这不仅能为瓜洲增添一处文化亮点，还能成功注册春江花月夜这一品牌。”此提议获得了广泛的赞同。
然而，为何要在瓜洲设立春江花月夜艺术馆呢？这一问题令徐振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关于《春江花月夜》一诗中所描绘的景观，众说纷纭，争议不断。若没有一篇分量十足的论文进行佐证，瓜洲的春江花月夜艺术馆将难以获得人们的信服。
他带着这一研究课题，广泛查阅了丰富的文史资料，不仅对初唐时期瓜洲的地理形态和地貌特征进行了深入研究，还追踪了张若虚的行踪，并研究了隋炀帝与之同题的诗歌。基于这些研究，他撰写了《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诗中景地推测》一文，该文于2020年在《江苏地方志》第一期上发表，为瓜洲建设春江花月夜艺术馆提供了坚实的理论依据。
春江花月夜艺术馆对张若虚的展示极为严谨。该馆占地2000平方米，投资总额高达1400万元，设有序厅、张若虚纪念馆、春江花月夜艺术馆、诗渡瓜洲以及尾厅等五大展区。展品涵盖了张若虚的生平事迹、歌辞的起源、同题诗作的展示、舞蹈音乐表演、沉浸式影院体验、雕版印刷、书画作品以及各类艺术品的展览。
“这才是张若虚纪念馆该有的样子。”记者参观时心中暗叹。
徐振宇在张若虚艺术馆内与游人薛从新交流。
薛从新，一位来自高邮的65岁老人，同样在馆内徘徊。他观看了一段短视频，视频中有多个地方提到张若虚曾在那里创作了《春江花月夜》，各方意见不一，争论激烈。对此，他感到十分好奇。他解释道：“这里是我的首个目的地。”
记者邂逅了另一位志同道合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便向他推荐了其他几个值得一游的地方。吸引人的并非最终成果，而是探寻美之所在的过程。
镇江“南岸说”与常州的“不说”
记者驾车从瓜洲前往镇江，途经润扬大桥，全程耗时不过短短半小时。一路上，他不断地向镇江的朋友发送信息：“刚从瓜洲出发，能否帮忙联系某某？”“已驶上大桥，预计十多分钟后抵达，咱们在何处会合？”“我已抵达……”估计那位朋友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
快速行动自有其益处，却也伴随着遗憾。那种“一迈腿便至”的便捷，即便是才子张若虚，也难以静心构思“今夜谁家扁舟子，何处楼台明月照”的佳句，而对于离别之人，更无需“玉户帘前卷不散，捣衣砧上拂还生”地无尽思念。只需一个微信或电话，便能“召唤即至”，又何须去沉淀情感呢？
前往镇江，我的主要目的是采访镇江市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会的副会长蔡晓伟先生。他曾撰写过一篇名为《镇江与〈春江花月夜〉》的文章，在其中，他提出自己的观点，认为这首诗歌所描绘的景象，实际上应当是在镇江金山与焦山之间的江边地带。
记者关注的是，该文从天文学的视角探讨了“镇江‘南岸说’”的可行性。文中指出，尽管长江的南北两岸岸线有所变动，但总体上仍保持东西走向。依据天文学的基本知识，在初春时节，满月升起时方位偏向东北，落下时则偏向西北。若将长江视为一条东西走向的直线，站在北岸面向江面，那么满月升起和落下的位置将均位于观景点的东西两侧后方，因此江面上不会出现月影。
蔡晓伟据此作出判断，诗人当时唯有身处长江南岸，方能目睹江面上升起的月亮和月亮西沉的景象；更进一步，他还推断，唯有站在金山到焦山这一长江沿岸的高地，包括金山和焦山在内，才能全面观赏到“海上明月共潮生”以及“江潭落月复西斜”的壮丽景色。
古人们经过深思熟虑提炼出的优美语句，常常让后人绞尽脑汁去领悟。蔡晓伟对“春江花月夜”的深入剖析，让记者不禁联想到温庭筠的“小山重叠金明灭”。仅从字面上来看，这句话颇费解，唯有置身其中，方能领略其意境之美。
蔡晓伟似乎在“设身处地”地思考，然而他并非天文学家，他对月升月落方位的描述，其实源自他人的见解。记者对此心生疑问，于是向DeepSeek寻求帮助，得到的答复是：“在春分时节的月半期间，月亮一般会从东南方向升起。这是由于春季太阳的直射点逐渐向北移动，月亮的升起位置也随之向北偏移，大致位于东南方位。随着时间的进展，月亮最终会在西南方向落下。”
三月十六日，农历之夜，狂风肆虐的沙尘过后，南京上空恢复了清澈，月亮如约在东南方位冉冉升起。
DeepSeek的观点以及记者的现场观察，对蔡晓伟的推断提出了质疑，这一事实进一步提升了高港说法、江都大桥说法以及邗江瓜洲说法的可信性。蔡晓伟表示，他撰写《镇江与〈春江花月夜〉》并非旨在证实自己的“南岸说”，而是希望通过描绘“春江花月夜”的意境，倡导打造镇江夜经济的品牌形象。
镇江显得“不甚理直气壮”，而与之同处于长江南岸的常州市则展现出“无需理直气壮”的态度，实行“借鉴主义”——常州市新北区自去年起便在常州长江国家文化公园中精心打造“春江八景”，并围绕“春江花月夜”这一主题，构建文化品牌，以此助力公园的建设与发展。
汪瑞霞，常州市大运河文化带建设研究院的执行院长，提及了2024年他们将对常州段的长江文化进行文旅研究，而“春江八景”仅仅是这一研究中的一个具体实物代表。这些景点均位于春江街道，其设立并非旨在争夺某个知识产权。汪瑞霞觉得，无需耗费过多精力去探究张若虚是在何处目睹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一景象，亦或是哪处挥毫泼墨创作了此诗，关键在于如何有效地运用“春江花月夜”所蕴含的意境。
汪瑞霞指出，相较于四川、湖北境内的长江，春江花月夜所描绘的应是江苏境内的长江风光，这象征着江南文化中不可或缺的审美意境。
再回“春江花月夜”
蒋勋在其著作《蒋勋说唐诗》中，对《春江花月夜》进行了详尽的阐释，并认为这首诗是初唐时期风格最为开阔的佳作之一。蒋勋提出，张若虚在创作时，或许并未亲眼目睹大海，而是通过精神上的升华来展现这一景象。江苏省社科院泰州分院副院长陈述飞也持有相似看法，他指出，张九龄在创作“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这句诗时，正值被贬为荆州长史之际，而荆州地处内陆，远离海洋。
身为江苏籍的记者，私下里我总想证实张若虚确实是在江苏某个角落创作了那篇传世佳作。然而，他的一生宛如翩翩飞鸿踏过雪地，痕迹难寻，又怎能精确地追溯他创作此诗时的行踪呢？
且罢，物理探索暂告一段落，咱们不妨重返这首古诗，去体会其千年的风霜。如此动人心弦的诗作，为何长久以来被忽视，甚至险些湮没于尘封的典籍之中？
张若虚现存的诗作仅有两篇，其中《春江花月夜》一诗，在唐宋时期的诗歌选本中并未被收录。该诗最早被收录于北宋郭茂倩编纂的《乐府诗集》中，收录了包括《春江花月夜》在内的同题诗共七首，但长期以来并未引起广泛关注。自明代开始，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逐渐受到广泛关注和高度赞誉。在明代著名的诗词评论家胡应麟的著作《诗薮》中，他特别推荐了张若虚及其诗作，并将张若虚的作品与刘希夷的作品相提并论，甚至将张若虚及其诗作评价得更高。
刘希夷被誉为初唐时期的大诗人，他的诗句“花开花落，岁月如梭，花依旧，人却不同”曾令无数人为之倾倒。得益于明代“末五子”之一的胡应麟的赞誉，以及《诗薮》在诗歌评论领域的深远影响，这首《春江花月夜》逐渐为更多人熟知。
进入清朝时期，关于这首诗的赞誉之声日益增多。在晚清文学家王闿运的《论唐诗诸家源流》一书中，他仅用八个字便对张若虚进行了高度评价，曰“孤篇独步，堪称大家”。而文学巨匠闻一多先生更是对其推崇备至，他在《宫体诗的自赎》一文中，赞誉这首诗为“诗中之诗，巅峰之上的巅峰”。
《春江花月夜》这部作品在当代中国颇受欢迎，然而，为何在张若虚生前以及随后的数百年里，它却长期未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对此，张若虚艺术馆的馆长徐振宇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春江花月夜》这首诗属于宫体诗范畴，与此同时，唐朝时期格律诗尤为流行。陈后主创作了这首诗，他的身份是一位失去国家的君主。与陈后主同样创作了同名诗篇的隋炀帝，也是一位亡国之君。在诗歌繁荣的唐朝，宫体诗并非主流，往往被视为柔弱之音。对于亡国之君，文人墨客更是嗤之以鼻，因此，《春江花月夜》在那个时代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
《春江花月夜》的内涵并非独立成峰，而是融合了众多精华，故而初读并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隋炀帝的同题之作，开篇即描绘“江水平静无波，春花竞相绽放；月光随波逝去，星光随潮水而来。”宛如张若虚诗作的精华版。初唐时期的大诗人刘希夷在《江南曲八首》中描绘扬州江边风光，亦让人感到似曾相识，例如，“江面平静可见楚甸，遥望天际可见维扬。”追溯千里之途，烟波浩渺连接两地。云彩映照江中岛屿，阳光照耀海流绵延。月色皎洁，芬芳的树木上群鸟飞翔，微风吹过，长林中的杂花随风摇曳。令人惋惜的离别，不知是谁家的子女，在此地一别，心中情感难以平复。徐振宇指出，张若虚的“落月摇情满江树”、“月照花林”、“芳甸”、“谁家今夜扁舟子”等诗句，都透露出《江南曲八首》的韵味。刘希夷的年纪比张若虚整整大了三十岁，晚辈们借鉴并模仿前辈的创作，这在当时是常有之事，然而，这样的行为却难以让人产生敬佩之情。
徐振宇指出，该诗在艺术上的巅峰或许在于“问月”这一章节——“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一提问激发了无数后人的追随。例如，李白便创作了《把酒问月》一诗，其中“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句，与张若虚的诗作颇为相似。而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更是引得无数人效仿，举杯邀月。
牛顿曾言，他的成就得益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在中华文化的延续中，后来者同样需借助前人的基石。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虽未在起初引起广泛关注，或许另有其因。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博采众长之风格逐渐崭露头角，备受赞誉，成为一代宗师。
如今，这首诗被不同的人解读出不同的内涵，有的从中领悟了生活的智慧，有的感受到了思念、对故乡的眷恋、凄婉与超脱，更有甚者从中听出了音乐的节奏……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与诗歌产生共鸣，体验到美的享受，这便已足够。至于张若虚是在何处领略了那美景，又在何处孕育了这首诗，这难道真的那么关键吗？
再度领略“春江花月夜”所展现的绝美风光，这恐怕成为了此次探寻之旅最为宝贵的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