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个体如同孤岛;又有说法:在浩瀚的宇宙中,地球亦是一孤岛。将这两句话融汇,其意在于:无论个体还是群体,人类的生存状态皆似岛屿。据此推论,海南得天独厚,因其在上述观点提出之前,便已以其岛屿的地理属性存在,故可将其视为人类生存状态的象征与隐喻,进而进行叙述与演绎。《海南岛传》的构思与创作,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进行的。——这段话,是我于“春风悦读榜”颁奖典礼上所发表的感言。
在历史的长河中,海南岛曾是一个人们自愿流放或被迫流放的边陲之地,同时也是命运起伏不定的地方,它赋予了人性深处的绚烂与神秘,并提供了广阔的舞台供其展现。对我个人来说,《海南岛传》并非仅仅是为某个地区编纂的志书。我愿将此海岛视为人类生存的初始舞台,以目睹人类命运的起伏及其对命运所承担的责任,同时展现人性之复杂与深刻,并对其进行富有现代感的解读。全书以充满情感的文学叙述为主线,以理性的思考探究为辅线,将广阔历史的长镜头与个人生活的细微刻画巧妙融合,每章内容背后都潜藏着值得深入探讨的议题。在记录海南岛的故事之际,亦在某种程度上为人们树立了纪念的丰碑。当然,这不过是我夜不能寐时的一时冲动,并不意味着醒来后便能实现,亦或已达到理想状态。但作为写作者,总不能一点儿志气抱负都没有吧。
自远古时期起,海南岛便以“孤悬海外”这一表述来描绘其独特的生存境遇。这里的“孤独”所指,是人们所遭遇的孤立无援的生存状况,以及他们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孤悬”则暗示了人们内心那种无所依托、迷茫无助的感觉。马尔克斯曾在其作品中描绘了南美洲那充满魔幻色彩的百年孤独,尽管海南岛的地域面积不及南美洲广阔,但其所散发出的迷离孤独感,却远胜过千年时光。岛屿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地理整体,它天生就被广阔的水域所环绕,时常卷起如同鲸鱼般的巨浪,暗示着沉沦与淹没的恐惧。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海水象征着道路的尽头,海岸线就如同险峻的峭壁,成为难以跨越的天然屏障。波涛汹涌、浩瀚无垠的海浪切断了岛屿与外界的诸多联系,仿佛一叶孤舟在茫茫水域中漂泊。“海不扬波”,不过是香火缭绕的祠堂里善良的祈愿。
在生物学领域,人类被归类为陆生生物,其庞大的身躯和生命只有在大地上才能得到安置。大地是由无数的岩石、矿物以及沙尘层层堆积而成的。这些物质紧密相连,汇聚成连绵不绝的板块,塑造出广袤的平原、雄伟的山脉,宛如坚不可摧的堡垒,不易移动或漂移,给人以稳固和可靠的安全感。在广袤的大地上诞生,身处于天圆地方的理念之中,倚靠泰山的雄伟、秦岭的峻峭,昆仑与喜马拉雅的壮丽,内心会涌起一股深沉的宁静与坚定,鲜少会感到天崩地裂的恐惧,因而生活得自信满满,宛如脊柱中融入了坚实的钢筋。
通常来说,人们倾向于依赖权势,寻找背后的支撑,而区别在于,有些人利用权势欺压他人,而有些人虽然依赖权势却并不欺人。堪舆学所阐述的,便是借助天时地利来达成人的事业。优良的风水布局通常是背靠山峰,面朝水流,后方稳固,前方生机勃勃。因此,人们能够借助山水的自然气势,生活得更加坚实沉稳,甚至可以显得更加自信张扬。对于居住在海岛之上的人们来说,他们所面临的是水,而他们所依托的亦是水,这水并非寻常的池塘、湖泊或河流,而是那无垠的海洋。这是一个日夜动荡、永不停歇的领域,其中凶猛的漩涡仿佛是它的常态笑颜。在这最不可靠的所在,波涛声如同楚歌声声响起,呼啸的海风召唤着无畏的勇气,否则生活将无法继续。

陆地的边际通向了海洋的起点,海洋的边际又引向了天空的起点,海南岛既是这一系列的终点,也是起点,它是一个让人感到山穷水尽、似乎无路可走的地方。独特的地理位置,让海南岛呈现出与内陆截然不同的生活场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来到海南岛的人们,有的选择了自我流放,例如黎族人民的尊贵祖先;有的则是被迫流放,如卢多逊、李德裕、苏东坡等被贬谪的官员。《海南岛传》所记载的,是那些原本扎根于故土的人们,在遥远的天涯海角找到了新的栖息地,他们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艰难求生,在无依无靠的环境中努力开拓未来,这些经历与内陆平原和山地的生存环境截然不同,构成了一个具有超越性的传奇故事。心怀坦荡,直面困境,于孤立无援之地挺身而出,胸怀宽广,吞吐云雾,于简陋的竹篱茅舍中展现出非凡的气度,这便是岛上流传至今的人文精髓,尽管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幸成为这一精神的代表。
本作品系孔见先生所著《海南岛传》的增订版,由海南出版社出版发行,近期与读者见面。
《海南岛传》在2020年由新星出版社出版,同年入选《文学报》推荐好书榜、华文好书榜以及新星出版社年度好书榜等多个国内图书排行榜。该书荣获“春风悦读榜”颁发的白银图书奖、南海文艺奖的一等奖,以及国家外文局评选的“十大中文好书”等多项殊荣。外文出版社负责翻译工作,并于2023年推出了该书的英文版。韩少功、李敬泽、徐贵祥、何向阳、徐小斌、潘凯雄、梁鸿鹰、韩小蕙、王必胜、王鸿生、马良、周泉根等诸位先生,他们目光远大,不仅对本书给予了高度评价,还提出了极为宝贵的建议。除此之外,作者还陆续收到了来自读者以及相关领域的专家们的反馈,其中许多人都撰写了评论文章,甚至有人为《海南岛传》撰写了传记。读者们纷纷热心地表示,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仔细阅读了三遍。这样的待遇无疑是隆重的,它既让我感到无比的感动,也让我心生不安。在与一些专家以各种方式交流讨论时,我意识到这本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需要进一步完善。从道义上讲,我有责任对我的作品负责,不能就此放弃,一本增订版的出版已经变得十分迫切。
为了慎重回应众多读者和专家的锐利目光,我花费数月时间对全书进行了细致的修订和精心打磨,同时补充了《水师提督的巡航日志》这一章节以及其他相关内容。2024年6月,我的著作《苏东坡时代》一经出版,知名策划人彭明哲先生便迅速将《海南岛传》的增订版纳入了出版计划。遵照他的指示,笔者洗手后着手撰写了这篇序言,对相关问题进行了必要的阐释,以此向读者和对方表示敬意与感激。毕竟,缺少序言的书籍直接切入主题,总显得有些唐突和不礼貌,而书籍出版的价值则需要通过具有洞察力的阅读来充分体现。若失去了那些熠熠生辉的锐利目光,我的日夜不停地写作便会暴露出其荒诞的一面;而数十年如一日的追求也将面临严峻的挑战和怀疑。
2025年元月16日于云龙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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